不少人又再進入了失語的狀態，雨傘運動結束後香港人經歷了一次，現在又再經歷一次。多少次，我讀完荒謬絕倫的事件報導後，在社交媒體寫了一大段痛罵庸人禍港的字句，卻沒發出。交叉，不儲存，吞了它。是因為恐懼嗎？也不完全是；那是一種肅殺的白色恐怖氣氛，漸漸地沒人再提起了，然後按讚和回應也不了，見面時談及某些人事物時用 “You know who” 取代了，就如政府所期望的效果。

我想起《孤星淚》的幾句歌詞：
“Look down, look down
Don’t look ’em in the eye
Look down, look down,
You’ll always be a slave”

這幾年每逢 7.1，最少一半香港人都被迫壓在鋪天蓋地的紅旗下生活，我記得那種尊嚴被冒犯的憤怒和無奈。然而，今天曼城的聖彼得廣場卻靜靜地聚集了一群身穿黑衣的人，為那些正在遙遠的海角受盡壓迫的同胞呼喊，可能也為自己內心的壓抑找缺口。

20 面光時旗、5 面龍獅旗、4 面英國旗、3 面烏克蘭旗、2 面港獨旗。集會開始時估計有 2,000 人左右，有一位坐輪椅的老人，也有㩦同小孩的一家大小；大部份應該是香港人，也有幾位金髮碧眼的。

我見到有人把「太上老君」的雕像蒙了眼，用木棍撐著，棍子寫上「612 釋放所有政治犯」字句。我想起正在因各種荒謬罪名在香港失去自由的各人。

大會先奏起《天佑女皇》，再奏《願榮光歸香港》，然後宣讀 2019年7月1日 抗爭者在攻入立法會後的宣言。

當年在香港還擁有集會自由之時，集會的聲勢比這裡浩大得多，人數是一千倍，集會的場地和遊行的道路幾乎被抗爭者佔滿。反觀今天的遊行隊伍，卻走行人路，過馬路時在紅綠燈前停下等候，隊伍因此被切割成一截一截。遊行隊伍在滿街穿梳的車輛中、經過露天咖啡廳享受周末的市民身旁、迎著商場大街中逛街購物的人潮，有遇到豎起姆指表達支持的途人，也有戲謔參加者的。與其說這是示威，群眾更像佈道的隊伍，頂著與大眾不同的尷尬，站到街上向周遭的人展示信念。

群眾叫喊的口號都似曾相識，也有一些我未聽過的。中文叫得最多的就是「光時」，其次是「沒有暴徒只有暴政」，偶爾還會聽到人叫「五大訴求缺一不可」，叫「港獨」口號的也不少，但明顯地和應的聲音比較猶豫。英文口號除了 “Fight for freedom, Stand with Hong Kong” 以外，便是 “Hong Kong is not China”, “Free Hong Kong” 及 “Say no to China”.

來英一個月以來，我不只一次遇到分不清香港、中国和日本的外國人。我想，受眾在聽到 “Say no to China” 口號時會否感到混亂，何解一群黑眼睛黃皮膚說「中國話」的人，會高喊著否定「自己民族」的口號呢？但願這次遊行能讓更多人知道，雖然香港人外表上跟中国人沒有分別，但內心植有追求自由民主的根，這才是香港的核心。

大會另有一個旋律，就是不斷反駁「沒用論」：幾百萬人遊行也動不了鐵幕分毫，幾千人在遠隔重洋的城市遊行能改變什麼？其中一位發言者反駁，大意是：人一生都在做不少徒勞無功的事，只執著結果而放軟手腳是說不過去的，過程中活出真我便好了。

老生常談，但有道理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