過去一週一連串負面新聞紛至沓來令人透不過氣(其實哪有一週不是?),偶然看到中大博群影院有個電影欣賞的活動,被其中一齣電影的描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:「監獄是一個奇妙的地方。開始的時候你痛恨它,慢慢地你開始習慣它,到最後你會不禁倚賴它。」在中國和香港愈趨專制的今天,這幾句話實在說到了我的心裡去。活動只招待中大同學和校友,於是我撇下老婆獨個兒在月明風清的晚上,踏足已闊別廿年的邵逸夫堂。
影片的名字是《月黑高飛》,是一齣廿多年前的電影。內中有一幕講述一個在鯊堡監獄五十年的老囚徒,有一天終於獲得假釋了,卻因為恐懼無法適應外間的世界而發飆,甚至到最後上吊而亡。片中的獄友瑞德(摩根.費曼)替其解說:「他被體制化了。」體制化,就是人們長年累月地被逼馴服在一種制度下,就算該制度是多麼不合理,人們反而因為習慣了受壓的環境而產生出安全感,並不自覺地說服自己跟其他同樣受壓的人一起維持體制的穩定。這就是為何瑞德會警告追求內心自由的年輕囚徒安迪(蒂姆羅賓斯)說:「希望,是危險的。」
近年我眼見那些頑固地相信偉大祖國一定是對的,及反抗政府的行為一定是受外國勢力指使的人,很多是有識之士,及至早前連梁燕城也出來為鄧家彪站台,管浩銘向中共特色的教區管理方針下跪等等,常在思考為何他們竟然能用如此尺度判斷是非。我嘗試體諒他們,尤其是老一輩的人,可能已經像這齣電影中的那位老囚徒一樣被「體制化」了,變得再無法,也不願再聽見內心的那首自由的樂曲。
然而片中的安迪沒有被說服。他極力在體制內鑽空子以爭取更大的自由,也一度以為自己已經接近滿足了;直到有一天他獄中的學生吉爾被典獄長殺害了,才真正理解到與虎謀皮的想法實在太天真。他下定決心實行那籌備已久的逃獄計劃,但瑞德認為他的不安份是不智的。對於瑞德的質疑,安迪的回應是:
「反正人的選擇從來只有兩個:忙著活,或忙著死。」
活在鯊魚堡監獄的囚徒,每天都有規律的工作,慢慢地大家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,日復日年復年地忙著。他們漸漸放棄了自我,慢慢步向精神和肉身的死亡。活在香港的人,如果不再思考是非,不再擁抱理想,選擇進入「安全」的體制中生活到老死,也同樣是所謂的「忙著死」吧。
步出邵逸夫堂,這晚的星空特別澄明。我知道追求「穩定」的魔力有多大,但我的視線正被遙遠的星空所吸引著,那是我發自內心的呼喊,跟天地呼應,是值得我為此而前進的動力。如安迪所說,在監獄中受壓的環境中,我們的內心更需要有一首樂曲,因為那是一塊無法被人挾制,沒有敏感詞的,自由的樂土。我急步回家,我在忙著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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